本帖最后由 独行者 于 2025-7-11 15:52 编辑
我很长一段时间我租住在外地,楼上新户迁入时正值春节,仿佛整个乡村都涌进了那间屋子,欢宴竟达半月之久。入夜之后,头顶的脚步与桌椅的挪动声,宛如钝器一下下敲打着我疲惫的神经;更甚者,十一二点竟还跳操不歇——悬于我家顶上的吊灯,便成了应和的编钟,叮叮咚咚摇曳着,在寂静的深夜里震荡出刺耳的不谐之音。他们倒还晓得打扫,只是那款廉价的扫地机一开动,其声如雷,轰鸣着穿过楼板,分明是钢铁甲虫在头顶上整夜不休地奔袭。忍无可忍的我在业主群里提了一句,竟招致一顿恶骂。幸有仗义执言者替我回敬,倒反是对方报了警,声称遭受了人身攻击。警察来电,我尚在云里雾里。
翌日,几位邻居辗转找来,我才知昨夜竟有邻居为声张公道而被警察传唤。最终警察和了稀泥:楼上向我道歉,邻居们也需向楼上道歉。我执意要求楼上先停止噪音再谈歉意,警察却推诿道:“那你取证起诉吧。”后来方知,这位警官竟与楼上同出一村。
我买了录音设备,此后月余,群里便日日有标注了时分、来源的噪音音频证据上传。百余条之后,楼上终归偃旗息鼓。未几,我却接到了律所的传票,指控我曝光隐私,要求赔偿数万元。我查询了这家律所,带着律师函去问办这个案子的律师是谁。一番对话后,得知这律师是楼上的发小,还是刚入职这家律所的实习律师。但是没见到这位律师。
翌日,我被堵到家里,对方索要赔偿,问我收到律师函了没有。我说收到了,故意同她胡扯:“你想怎么办?”她说律师函里诉求是三万元赔偿,私下解决,一万元就可以。我说好吧,先给你转一万。对方看我这么痛快,突然犹豫了。我问:“怎么,不要了吗?”她迟疑片刻:“要不……两万?一万不能解决。”我回道:“你答应敲诈一万还不行,还要两万是吗?要不你进屋来慢慢谈?”她说等一会,可能是给她那发小律师打电话。等了一会,她挂掉电话后说不进屋了,改天去派出所谈。我说:“现在去吧。”见我如此突然,她有点慌了:“你等等我上楼换件衣服去。”结果等了很久不见下楼来,我在门口喊,也不出来了。
我没理会他们。几天之后楼上噪音又开始,还是洗地机轰轰的响。我实在受不了,就上楼去砸了门,同时也报了警。警察来后问她们:“你们有没有弄噪音?”楼上咬死说没有。警察追问:“你们刚才几点几分到几点几分在干嘛?”答:“我在打扫卫生。”我问:“你用什么打扫卫生?”她回呛:“你管我用什么打扫卫生!”警察问:“你用什么打扫卫生?”她拿出扫地机:“用这个打扫。”我说:“你看看那扫地机,去楼下听听声音!”警察说:“你扫地,我去听听。”警察去我家后,楼上打开扫地机器,警察当场就毛了:“这不是机器人,是轰炸机!”警察上去教育了一下他们。我还给警察说:“这次出警记录一定要保存,我或许有案子要处理,需要这次出警证据。”和警察说我收到律师函的事,“谁给我发,我不能就这样算了。我去处理,处理结果,或许有人丢工作,还有人要拘留——至少敲诈未遂吧。”
当天就有人自称是当地某部门一领导来找我,劝我“得饶人处且饶人”,不要把事情搞大了,对谁都不好。我直接回复:“我不管你是谁,你这不是来劝我,这是来威胁我的吧。”他说:“你想怎么办?”我说:“你的身份不够,换更大领导来吧。”那人气呼呼的走了。第二天,我接到发律师函那律所电话,说让我过去谈谈。我怂回去:“现在没时间理你们!”他们问:“你想怎么解决?”我还是那句话:“有人要丢工作,有人要进局子。”律师人说:“不可能,这事情顶多就是违反律所规定,不违法。”我说:“敲诈勒索违法吗?”他说:“没有敲诈勒索事实。”我说:“我有录音,录像,还有律师函,而且是堵我家门口来要钱,不是敲诈勒索是啥?那你们找律师去起诉吧。”我说:“我自己去写诉讼状,起诉书,不需要律师。我会把给我发律师函的律师一起起诉的。”
后来通过一番惊天动地的多方面较量,积累一些经验,知道律师律所的一些套路,得到几顿饭局的道歉。口头保证不再有噪音——我接受了,因为已不想与这般邻居为邻,准备搬家了。收到一些礼品作为精神补偿,被我全部捐给居委会,委托居委会捐给辖区内五保户。那位小律师读了几年本科,好不容易得到一份工作,被律师内部处分批评教育,也就不再追究了。
邻人如流水,有的温润如玉,有的粗粝如石,而唯此一家竟如砂石入眼,磨得人日夜不宁。尘埃落定,我终将离去;只是不知下一处屋檐下,悬着的吊灯,是否又将撞响某种不期然的命运编钟?——人潮奔流,砂砾终究磨穿眼底;但总有人,默默将磨出的血泪,兑成了养老院窗台外一丝无声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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